他说莫离

【佐樱】永无宁日


《银河坠落的童话》解禁

  3w字预警

  微虐预警


  

  

  

睁开眼时,我头痛欲裂。

像是有人用锋利的尖刀一点一点剜去我的脑子,我听见自己不可遏制的痛苦低吟,喉咙深处彷佛含着被搅碎的玻璃,声音沙哑凄厉。

我不确定自己的眼睛是否是睁开的,视界处一片模糊的黑暗,直到在这黑暗中洇出一个人影。下一秒,有些麻木的唇也贴上了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事,苦涩的液体慢慢倾进我的嘴中,我几乎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感受那些液体自己慢慢经过我的咽喉,流进食道,最后到达胃部。

一时间,我的痛楚居然立时缓解许多。

视线也越来越清晰了。

我看到,我眼前是一个——应当是一个极为英俊的男人。他黑发异瞳,肤色苍白,五官是很典型的东方人士的俊美清隽。尽管一身黑的装束和周身寒凉的气息,让他看起来极其冷漠,甚至危险。但我奇异地能从他那双诡艳的异瞳中看出几不可察的焦虑和关切,视线移到他色淡如水的薄唇上,还能看到些药色的水迹——方才我口中的药,是他亲口吻上来喂我的。

“你是……”

嘶哑的声音戛然而止,被阵阵不可自抑的咳嗽打断,我下意识想要伸手掩唇,却愣住了。

我的手,无法动弹。

垂眸看去,这双手骨瘦如柴,胳膊上也满是各种堪堪结痂的伤痕,即便如此,还被两柄看上去沉重无比的枷锁捆住手腕,固定在石床上。

我尚在思考我所处的究竟是何处境,面前那个男人缓缓开口了。

“没用的。”他声线华艳低磁,好听得不行,“就算你尝试再多次,也是一样的。”

好奇怪的一句话。我费力地用余光看了眼周围,确认了这个像是地宫般的地方除了我和他以外再无旁人,才敢肯定他在和我说话。

“那个,请问我们认识吗?”忍住喉部的不适,我开口问道。

“……你不认识我?”

“不知道,也可能是不记得了。”我老实回答。

他脸上显出一种奇异的神情,不等我仔细观察,便又恢复成一开始的平静:“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他又问道。

这个问题我从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开始思考了,但是并没有答案。于是我还是摇了摇头。

他的神情又变成了审视,那双异瞳仔仔细细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盯出个洞出来。

那是极有压迫感的眼神,我感到些许不适,不自觉皱了皱眉。

下一秒,他便伸出苍白的指尖,按在我的眉心上。出乎意料的,他的手很温暖,也很温柔,与这份温柔相矛盾的,是他在我耳边听不出感情的低语:“这样也好。如果你骗我的话……”

最后几字,模糊到我听不甚清。

 

他解开了我的枷锁,把我扶起来,一边给我喂我刚刚醒来时喝的药(在和我的无声对视中,他没有再用之前的喂药方式,而是用汤匙),一边告诉我我的身世与来历。

他说我叫神岛樱,来自一个已经没落的忍村草隐村,我是我们村子的最后一代忍者。在被派出去做任务的途中,我被某个专门研究忍者的组织抓走,他们用我的身体进行一些实验,我身上的伤就是因此留下的,兴许失忆也与之有关。

而他叫宇智波佐助,来自另一个叫做木叶的忍村,之前做某项任务时与我相遇结识,后来听说我失踪,他便来寻找我。

他说,我们是爱人。

我想起我刚刚醒过来时,他用唇喂我喝药的情景,以及此时此刻在他怀中没有任何不适陌生的感觉,再联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我只能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毕竟起码在我失忆而身体又几乎不能自理的此刻,除了相信他我别无选择。

既然我是忍者,我的身体素质应当非比寻常,可当我从床上下来时,却发现自己虚弱不堪——如果没有他扶着我,我甚至连路都走不稳。我试着调动身体里的查克拉——好在关于这些的经验和知识仿佛已经成了我的本能,我都还记得,然后便发现我身体里的查克拉少的稀薄。

“我现在是个废人吗?”我问宇智波佐助,“也是因为之前的实验?”

“你不是。”宇智波佐助在我颤颤巍巍走了几步后,终于一把又抱起我,他带着我走出这片不知道是哪儿的地宫,我才知道此刻居然是个艳阳高照的大白天。

应当是春天,树木葳蕤茂盛,空气中都能嗅到万物复苏的气息,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好温暖。困意来得顺理成章,我看着在蔚蓝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几只鸟儿,慢慢阖上了双眼。

我只觉得特别累,特别累,累得连去思考天空为什么这么蓝的精力都没有。

宇智波佐助最后说的话又听不甚清,于是我索性大胆地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我不会再让你有事了……”

最后的最后,似乎只听到了这么一句。缱绻至此,倒不像是看起来那样清冷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我们安置在一家旅店。

为了方便照顾我这个生活尚不能完全自理的废人,只开了一个房间。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宇智波佐助的进退有度,而让我丝毫不怀疑他这份用心,待我照过镜子,看清我自己的模样,便彻底不敢再作他想了。

“你说我们是爱人。”我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镜子里的我,是一头枯草般的黑色长发,未打理的时候全糊在脸上,夜间出行应当能吓到不少人。五官平庸至极,虽说从鼻子到眼睛倒也找不到一处难看的,却也找不到一处出彩的,两颊还有几处不算可爱的雀斑。大概因为身体的原因,我气色憔悴,嘴唇干燥,铁灰色的眼眸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我毫不怀疑在天人之姿的宇智波佐助身边,我该像是一只灰扑扑的麻雀。

被我提问的人在静静擦拭一柄和他一样漂亮的剑,闻言只是抬眸淡淡看了我一眼,未置一语。

我心里咯噔一下。只说我们是爱人关系,却并未言明他对我的心意,若我和他在这之前就是我一厢情愿,他被动接受,我的提问岂不是自找没趣?

“你以前,从不会问我这种问题。”他终于幽幽开口,那双异瞳中眸色沉静依旧,连映着我的脸,我都会觉得暴殄天物。

而听到此种回答,我心中却是越发确信了,若非是一厢情愿,沉浸在情爱中的女子有哪个不会问爱人这种问题?

我尴尬地笑笑,虽然对从前和他的相处模式有些好奇,但鉴于我现在除了他以外完全不知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其他联系,我还是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道:“我们现在去哪里,木叶还是草隐村?”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你可以把我带回草隐,我回家休养就行。”

我不知道我失忆前该是何等有手段又有魄力的女人,能让这个与自己远不相配的男人因我的强求,就和我在一起,甚至听闻我失踪的消息后还愿意出手来救我。但起码此时此刻的现在,我越对着那张帅的惊天动地的脸越觉心虚,如果真是我一厢情愿,此刻未尝不是个结束的机会。

“你任务没有完成,又身受重伤,此刻回草隐面对刑罚,与送死无异。”

“……”我默了,本来还想说那可以把我随便放在某个城镇村子,可旋即想到我此刻状态,为了活命还是咽回去了,转而愧疚道,“那我争取努力恢复记忆,待我稍有好转,定不会再麻烦你。”

听到我这般说,刚刚还沉静平稳的男人却是放下了手中正在擦拭的武器,一双眸子紧盯着我,带来和初醒时极为相似的压迫感,漆黑的那只眼瞳深处飞快闪过我之前以为是看错的红光。他突然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拇指按在我干燥的唇上轻轻摩挲,轻声开口:“你是想要离开我?”

“……”不知为何,对上他此刻眼神,我如鲠在喉。

明明让我感觉到异常危险和紧张,可那漆黑至不可窥的眸底,晦暗不明的绝望同深红一起纠缠,像浓厚到粘稠的糖浆。

糖浆。

“咕——”我听着从自己腹中传来的动静,不由得红了脸。

一刻钟后,我看着摆在我面前的清淡宜人的饭菜,完全把那个是不是想要离开的问题抛在脑后。

现在的我除了相信宇智波佐助以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虽然是这样奇怪的人,在对待我时宇智波佐助却是实实在在的很温柔,甚至在我用完餐后,他竟取过木梳为我梳头。

我尽力端坐在镜子前,看着他缠着绷带的左手,随口一问:“你的左手受伤了吗?”

“嗯。”本来又是言简意赅的回应,旋即可能是意识到我们之间实在太过沉默,又补充道,“在之前的一场战争中,我失去了左臂。”

“喔。”这下反而轮到我沉默了一下,又随口道,“那还能接回去,也是蛮厉害的。”

木梳梳至发尾似是被某个结卡了下,微微一顿,随后又轻轻梳下,他低声说:“是很厉害。”

说完这句,便没有人再开口。吃饱喝足,我又有些昏昏欲睡。

勉强维持的视界依旧是镜子里他为我梳理头发的样子,墨色发丝在他苍白指尖缠绕不断,明明身上总有杀伐果断的修罗气场,漂亮的眉眼间此刻却是一片罕见平和,眼前所见足以称得上缱绻平生,我突然想,不管他对我心意如何,我从前可能真的是很喜欢他。

否则怎会尚未恢复记忆,光是看见此情此景,心中便涌起无数柔软。

 

宇智波佐助带我去了一片叫做汤之国的国土,在其与火之国的边境线上寻了一处环境很是不错的地方,我们暂时住了下来。

据他所说是我从前很喜欢这里,而这里的环境也很适合我养伤。我不置可否,嗜睡是我所服药物的副作用,在那日睡过去后我便再没醒过来,对我来说只是眼睛一睁,就到了这里。

对于他的身份,我有过无数次怀疑。

可越是相处,我又越是对曾与他相爱这件事不再质疑。喜欢的食物,生活的习惯,连我自己都不自知的细节,他都熟悉不已。很多时候我刚刚抬手,他便会为我把我想要的东西取来。

虽然心中总有因失去记忆而对身无归处看不见未来的不安,但基本上,在汤之国生活的时候我是十分安逸的。唯一对我来说需要点心理建设的就是,不知对于宇智波佐助来说我们该是怎样亲密的爱人关系,他在房子中只置办了一张床。

初次看到时我颇为一惊,等到夜幕降临,他和衣躺在我身边时,我不自在极了。

呼吸间全是宇智波佐助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混着一丝柔软的芬芳——是他今日不知从哪采撷而来,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水仙花。

我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管从前如何亲密,既然知道如今我都不记得了,为何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循序渐进呢?

然而,当他伸臂揽住我,身体也贴上来把我紧紧抱在怀中时,我脑中便一片空白了。

平稳的呼吸微微拂在耳侧,有力的臂膀不容置喙地圈住我整个身体,在我咳嗽时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不要害怕。”他说,“我不会伤害你。”

心理那些不安竟真的淡去不少,困意也再度来袭,我把此归功于他实在过于优秀的皮囊,和低磁温柔的声音。

 

宇智波佐助从不许我离开他的视线。

除了吃饭睡觉喝药,以及看看话本子之类的休闲活动,其他的事情他都很有风度地不会让我一个病弱之人操心。但他在修缮屋顶的时候,会搬一个躺椅在屋顶下面让我坐着,在厨房做饭时,就把躺椅搬到厨房……除了上厕所,他从不会让我脱离他的视线。

初次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哑然又错愕,愣愣看着他:“没想到你是粘人这一挂的。”

怎么想,我们都该是角色互换了才对。

需要出去采买时,他也会要求我换好衣服和他一起——这点我倒是毫不介意,毕竟难得能去热闹的地方散散心。

可能是因为临近国境,这里的城镇鱼龙混杂,颇为混乱。我挽着宇智波佐助的手臂,一路上看到头戴各村护额的忍者来来往往,普通行人身上的衣服款式风格也各种各样,反映在街头巷尾的便是来自各国丰富多彩的美食小吃。

一路走来,宇智波佐助给我买了许多吃的,我一边拿在手上吃一边老老实实跟着他采买各类生活物品,和一些据说是我需要的药材。

行至一个小摊前,我看着沾裹着薄薄一层糖浆的鲜红色果子,心动极了,老板见状笑着说:“夫人要尝尝吗?这是在风之国的沙漠里长出的果子,十分特别,是我们风之国的特产哦!”

我扭头,不等我开口,宇智波佐助便自觉地付了钱。待到接过老板手中的签子,迫不及待一口咬下那色泽鲜艳诱人的果子,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太酸了!!

薄薄的糖浆包裹下,竟藏着这样可怕的酸果。我差点没忍住吐出来,想到什么又忍住了,并在老板含笑的注视下强作镇定点了点头,把剩下的连着签子递给宇智波佐助:“尝尝吗?很好吃的。”生怕他不吃,于是想了想他近期的饮食偏好,我又添道,“和西红柿的味道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在我期冀的注视下,他终是接了过去,轻轻咬下下面的一个果子,我一动不动看着他,实在是很好奇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过了两秒,那清隽的眉微微皱起,宇智波佐助看向手中的果子,又看向已经忍不住笑出来的我,等口中酸到腮痛的果子艰难咽下,才要开口,眸光微动,又转过身去。

“佐助大人。”

一众身穿白色披风、脸上带着动物面具的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身后,且看上去和宇智波佐助很相熟的样子。

我舔了舔果子外面的一层糖浆缓解酸意,静静看着眼前的场景。

“谁让你们来的?”宇智波佐助问道。

“七代目大人那边……”

才开了个头便被宇智波佐助一个手势打断,他回过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带到路边一个长椅坐下,半蹲下身和我说:“我去跟他们说些事,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我点点头,又善解人意地把手中的果子往他那边递了递。

他顿了顿,俯首在我吃过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口,便转过身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我所处的位置突然有淡紫色的光晕升起,正正好将我完全罩住,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在其中感觉到宇智波佐助的气息——是他的查克拉,我一时失语。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忍术能让查克拉变成这种形态,但他的保护欲和控制欲是不是太过了?

不过,我也并不是很介意。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穿白色披风的那群人也不约而同往这边悄悄投来视线,虽然因为面具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我好像能感受到他们的震惊。

宇智波佐助和他们去了我看不见的地方,倒是没有谈多久,再回来时只他一人了。

我没有去问他们是谁,如此不愿我离开自己视线的宇智波佐助,选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和他们交谈,应该就是不想我和他们有交集。

我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倒是宇智波佐助,在之后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是这段时间相处对他稍微有些了解之后我自己的判断,毕竟他始终都是那几个表情。

我伸手再次挽上他的手臂,并悄悄用指尖戳了戳他,在他垂眸望来时冲他笑了笑:“累了,我们回去吧。”

 

我已经快习惯身边有个宇智波佐助,且甚至能在夜深露重时自觉钻进他温暖的怀抱。短短时间的相处,我能感觉到这个人的不善言辞和沉默寡言,也能感受到他对我非比寻常的重视和在意。我开始有心思和他开玩笑,说还好失忆前拐到了他这样的男朋友,不然的话现在不知道身处何处。继而又惆怅地叹息,据他所说我并无亲人,此刻又失去记忆,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一直沉默着听我说话的宇智波佐助,听到这里时突然在黑暗中抬手摸了摸我的脸——他经常有这样类似的动作,似乎是在确认我的脸上是不是有了眼泪,对此我只能猜测我失忆前大概是个很爱哭的人。

“从前有个人,跟我说过一句话。”他清冷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黑夜中溪流般流淌着,“思念你的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乡。”

我微微一怔。

“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他继续说完。

我尚来不及仔细思索他这句话中所包含和暗示的情意,眼皮子便忍不住阖上了。

在他这般照料下,虽然身体还是病弱不堪,但我身上的伤痕已经渐渐好全,结的痂也慢慢褪去,我过着米虫般的生活,仿佛只要负责呼吸,别的都由宇智波佐助包办。

虽不曾多问过(或者说每次想要旁敲侧击什么时总是会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挡回来),但我对我这位爱人自是好奇的,他似是还招惹了不少仇人。

每过段时日,总会有仇家找上门来,小小的木屋周围,不管布下再多结界,也总会被接踵而来的敌人打破,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管来了多少人,宇智波佐助都会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在屋外解决。

某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佐助君,你是坏人吗?”

“……”

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他的无语,但我实在好奇极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来找你,要杀你?”

“如果我是坏人的话,”他轻声开口,用缠着绷带的手帮我掖了掖被子,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要怎么办呢?”

“啊哈哈。”我干笑,“那么多人都打不过你,我这么柔弱不能自理,能对你怎么办……”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我哽了下,道,“如果你是坏人,那失忆前的我还依旧要跟你在一起,你一定也不是个特别坏的坏人。”

许是这个“不是个特别坏的坏人”的形容取悦到他了,背后竟传来一声低笑。

即使是在我面前,宇智波佐助也很少会这样笑出声来。我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又问道:“不会我从前也是个坏人吧?我们俩在一起是臭味相投?”

“不要胡说。”他止住笑,低磁声线此刻无限柔和,一字一顿地回道,“你是很好的人,一直都是。”

可若是一个坏人口中的好人,可不见得是真正的好人。我心里腹诽,却没有再说出口。

 

汤之国的祭典来临,我早就开始央着宇智波佐助带我去看热闹,除了他在这世间再无羁绊的我,只有在这般热闹的场合中,才能感觉到自己在这人世间是真实地存在着。

我穿着新买的衣裳,牵着他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着美丽和服精心打扮的姑娘们在看到宇智波佐助时都会脸红不已,等再看到身边的我,便又会扼腕不已,我不由得问宇智波佐助:“喜欢你的姑娘一定很多吧?”

“不知道。”

得到了毫不意外的回答。我不甘心,又问道:“那喜欢我的男人多吗?”

“……”这回却是犹豫了下,我扭头看他的表情,发现他居然似乎是在认真思索,旋即居然还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在我的记忆里,是很多的。”

假话,一定是假话。我撇撇嘴,还是脸不红心不跳道:“那你很幸运啊,能在那么多男人当中脱颖而出,得到我的青睐。以后一定要对我越来越好知道吗?”
“好。”

说话间行至一棵巨大的古树前,我们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们在一个个小木牌上提笔写下各种愿望,随后挂到树上,诚心祈祷。

我看着此情此景,情不自禁想我若是神明,此刻怕是已经震耳欲聋。

我看着一言不发的宇智波佐助,指了指旁边摆放着木牌和笔墨的桌子:“你可也有什么愿望需要祈祷吗?”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因为从往日的言行来看,我这位情人实在不像是信仰神明的样子,在有人找上门来时那大杀四方的架势,倒更像是修罗在人间的代言人。未曾想,在我提问的下一秒,他居然真的拿起桌子上的木牌,提笔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

我想偷看,可才刚刚凑过去,就被他躲了去。

行吧,不看就不看。写愿望谁不会呢?我也拾起桌子上一枚木牌,却在执笔的时候犯了愁,刚想去问问宇智波佐助,却见他已经伸手一抛,把木牌挂上去了。

那枚系着红色丝带的木牌在风中划过一道极利落的弧线,直接落在了最高处。

宇智波佐助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阖目祈祷,他只是定定看着那枚木牌最终消失的地方。之后,转头问我:“你写好了吗?”

我笑了笑,“嗯”了一声,也随手抛起我那枚空无一字的木牌。

我在心中无声默念:神明大人,我除了身边这个人,在这世间举目无亲,身无羁绊。若你真的存在,恳请你实现他的愿望。

 

除了那些找上门来的敌人以外,上次那群戴面具的人们同样是我们的常客。说不清二者之间谁来得勤些,但在我印象中,后者要比前者难缠多了。前者打出去就行,后者每次来都需要宇智波佐助出去和他们交谈许久,且这时间越来越长,宇智波佐助每次回来时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名唤加尔达的鹰也越来越辛苦,送来的信件越来越长。

在我再三纠缠下,他终于对我承认那些都是木叶的火影派来联系他的,他告诉我他已经对木叶没有任何留恋,哪怕是成为叛忍也再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可总是有一些只能由他完成的任务,他无法拒绝。

我问他为什么如此仇恨自己的村子,他不愿回答我。

某一天,在接到又一封加尔达的信件时,宇智波佐助沉思良久,终究还是在晚饭后对我说,“我要出去一趟。”

“好的。”我并不意外,这几天来找他的面具人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我一边往嘴里塞已经对其酸度有些免疫的风之国特产果子,一边道,“明天就走吗?那我得收拾几件衣服了。”

“你不和我一起。”

我一愣:“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他不可能让我离开他的视线。

“这项任务并不安全,我不能带你涉险。”他倾身而来,额头抵住我的额头,极其温存缠绵的姿态,“抱歉,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好吗?”

是商量的问句,但我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商量的姿态。

况且,如果真的是危险度比较高的任务,我同行也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道理我都明白,可乍然之间,却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沉闷聚集在我的心中。我努力忽视这股情绪,冲他眨了眨眼:“好吧,那我等你回来。”

“不会太久的。”他再次开口,用几乎称得上是虔诚的口吻对我承诺,“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一切后回来。”

我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当然,我相信你会很快回家。”

他怔了下,眸光一瞬间涣散,又旋即回神:“是,我会的。”

 

在对宇智波佐助保证了无数次我不会乱跑,不会自己一个人出去,不会忘记吃药后,他又在屋子周围不知布下多少个结界,才出发离开。

我以为自苏醒过后就一直有宇智波佐助在身边陪伴的我,会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但起初,我是适应良好的。

我自己煮饭,自己吃药,自己浇花,自己洗衣服,然后自己睡觉。

闲暇的时间我就看话本子,或者在墙角数蚂蚁,总之做什么也并不觉得会无聊。

某一天我突发奇想,决定给家里来一个大扫除。我把所有家具拖出来用刷子刷一遍,然后放在太阳下面暴晒,因为体力有限,所以我一天可能只能清洗一件物事,但这也很好地解决了我无处安放的精力,夜晚,我也因为白天的劳累而更加容易入睡。

某一天,我拖出又一处的柜子,想要进行清理时,却在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张似乎有些陈旧的照片。

胶片隐隐发黄,上面还有看得出来后面努力过但依旧无法抹平的皱痕,甚至还有点点似乎被擦试过的血迹,在照片中几个人的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粉色痕迹。我认出其中一个应该是宇智波佐助小时候的样子,漂亮的小脸蛋上有一种故作冷漠和不耐烦的傲娇,在另一边的则是一个一头金色头发笑得爽朗又有些憨傻的男孩子,他湛蓝色的眼眸中仿佛盛了整个夏天所有的阳光,最上面戴着面罩的男人神色倒是稍显寡淡,但仅露出的一只眼眸也是弯出了一个柔和温暖的弧度。最中间则是一个一头粉色头发的女孩,她也是笑着的,十分爽朗明媚。

看着这女孩的笑容,我不知为何也忍不住笑了,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慢慢涌上我的心间,可随之而来的,还有莫名其妙的恐慌。

我定了定心神,把照片收回了原来的抽屉里,想这应该是宇智波佐助在木叶时的同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照片放在这里,但以他的性格看,这应该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当晚,我突然做了个很诡异的梦。

大雨滂沱的夜晚,一道道闪电不断在墨蓝色的苍穹上撕裂出形状不一的刺目伤口,空气里是浓重到这般大雨也无法冲刷掉的血腥味,我全身都像被灌了冰水一般,寒冷沉重,几乎是毫无支撑地跪在地上。身体冰凉,眼眶却觉得滚烫,似乎是在哭,但雨水和地上的泥泞都布满我的脸庞,我无法分辨。心脏就像是要被捏碎一般的疼痛,疼得想要干呕。

“你不想救他吗?”

“你是最优秀的医疗忍者啊,你是千手大人的弟子!”

“是你的话你一定会做到的!”

“你愿意尝试一下吗?”

“你是唯一的希望了!”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的话,七代目他要回来了……”

“我们会永远铭记你的牺牲和奉献!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你的名字会被永远镌刻在慰灵碑上!”

“你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最爱他的人,你忍心吗?……”

……

种种来自不同的人的声音,都带着一样恳切急迫又热烈的情绪,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到底要我牺牲什么,到底要我拯救什么,我面前似乎存在着的尸体,又是谁的?

我竭力忽略那些要把人逼疯的声音,想要伸出手摘掉面前那句尸体上所盖着的黑色斗篷,当我的手指触碰到斗篷的边缘时,天边传来一声惊雷,而我睁开眼睛,苏醒了。

我摸了摸脸颊,一手滚烫湿润。

原来我真的很爱哭啊。

宇智波佐助离开的第五天,我心中一直刻意压抑麻木的,对宇智波佐助的思念终于开始疯长。我迫切地想要见到他,迫切地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很巧合地,在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了宇智波佐助的来信。

加尔达在窗外盘旋半天后落在餐桌上,它有些庞大的身躯险些打翻我的粥碗,而当我看到绑在它腿间的信笺时,还在想莫不是木叶那边不知道佐助已经不在这里,寄错了方向。可转念再一想,就算木叶的人不清楚,加尔达一定是清楚的,因此一瞬间想到了这可能是宇智波佐助给我写的信。

我立时站起来,解下信笺打开信纸,丝毫不管加尔达开始蹲在我的碗边对我的早餐大快朵颐,开始看起了信。

信的内容并不多,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见信安。好好吃饭和吃药,我很快就会回来。”

“在任务途中看到了一棵正在开花的樱树,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和信纸一起给到的,是一片粉红色的花瓣。

我拿着那片花瓣,唇角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出他一脸认真地拾取花瓣,装进信笺里时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转身给加尔达找来更多吃的,还给它倒了杯水,随后便开始给他回信。

“佐助君见信安。我有在好好吃饭和吃药,如果你每次写信的字数都不能超过五十个字的话,拜托你下次不要浪费在问候这两件事上面了。我这几天在进行大扫除的工程,有些受潮的家具我怕会生虫子,所以都扔掉了,希望你回来后能再做一些新的,不然我的衣服要没有地方放了。我做的菜似乎没有你做的好吃,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红豆丸子汤,你煮的比我软烂很多,希望你能在回信中告诉我秘诀。

“樱花很好看,很想亲自去看看,你把地址留存,等我身体好些了,我们再一起去吧。PS:你明明是不善言辞的性格,耍起小心思来居然也不失浪漫,我很惊喜。”

这是我系在加尔达身上的最终版本回信,在这之前我还写了很多个版本,最后都一一被我自己否决掉了。在这个过程中,我终于暂时忘记昨晚所做的噩梦。

宇智波佐助的来信让时间过得快了不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有些不解,明明从前佐助在的时候,我也是这般无所事事,甚至还没有做饭做家务这些事可以打发时间,每天只能看看话本子养养花种种草,加上通过窗户在宇智波佐助默许下看他打架,为什么那时候却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日子会难熬呢?

第二天早上再次收到了宇智波佐助的回信,这次稍微长了一点——

“我回去给你做新家具,你不要再做大扫除了。红豆需要提前用清水浸泡一夜,才能煮得更加软烂,但我希望你不要用它来代替每天的晚饭。

“并没有耍什么小心思,只是在看到那棵树时,就想到你了。”

我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心脏剧烈地跳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感觉出了一层薄汗,心中仿佛不断有红豆丸子汤在沸腾冒泡,泛着甜腻的热气一直蒸上我的大脑,我如梦初醒想到——

我喜欢他啊。

我喜欢宇智波佐助。即使是在什么都还未记起的现在。

 

“秘诀收到,今晚就尝试一下,当然也会好好吃晚饭,希望佐助君也是如此。

“不知道从前的我有没有正式跟你说过,但我觉得现在正式通知你一下也并不唐突:我喜欢你,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会思念我的人只有你了,所以也只有你存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其实,即使是在相处有很长一段时间后的现在,我的理智上依旧是对宇智波佐助的存在带有怀疑的。

如此悬殊的差距,询问时总是再三缄默的过去,午夜梦回时用几乎痛楚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完全不在正常范围内的控制欲和保护欲……

我也明白,将生存的全部羁绊和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就像偌大恢弘的宫殿只用一根柱子支撑着,站在里面的人要时刻战战兢兢保持警惕,一旦这根唯一的柱子崩塌,所有存在都将泯灭,一切都毫无意义。

可我似乎,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这封信寄完的当天夜里,我再次做起了噩梦。

这次的画面更加模糊,我只能看到一个人在黑暗中的轮廓,我摇摇晃晃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拥抱他,又似乎是想狠狠给他来上一拳。

我听见自己凄厉至极的声音:“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是那人悬挂在腰间的一柄长剑,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啪——”

我甚至能够听见心脏一瞬间爆开的声音,疼痛感蔓延开来,但也没有多久,我便感觉我似乎是死了。

耳畔最终不断传来某人愤怒而又绝望的怒吼,听上去似乎比我这个自戕的人还要崩溃到极致,不知为何,我却很想抱一抱这声音的主人。

睁开眼时,我却是一身冷汗地,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熟悉的清冽气息萦绕在四周,我一个愣神,在一片黑暗中尚未看清这人的面容,便放心地转身,搂住他的脖子,连着头也深深埋进他的肩窝里。

“你终于回来啦。”

“你在做噩梦。”宇智波佐助伸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赶路才在深夜回到了我的身边,但他的声音是几乎听不出任何疲惫的,只是比平时更加放轻放低了,听上去无限柔和,“梦见什么可怕的事了?”

“……”不知为何,冥冥中有种莫名的第六感阻止了我告知佐助我真实的梦境,我只顿了一秒左右,便道,“我梦见你不在,我又被之前那个组织抓走了,要拿我的身体做实验。”

不知为何,宇智波佐助明明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我却觉得在我回答他之后的一个瞬间,他呼了口气。

“你不用惧怕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组织,”他再次习惯性地用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庞,在触摸到我的眼泪时微微顿了下,语气突然前所未有的认真,这种语气里,我几乎分辨不出他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不会有任何人,能从我的手中夺走你的人生和未来。”

最后几字,含着掩藏不住的杀意。

我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但这几天因为频繁的噩梦和对他的担心我一直没有睡好过,不堪用的身体早就超出了负荷,眼下骤然放松,在他的怀中我几乎不可自抑地要睡过去,连最后一点思维的力气都被困意剥夺殆尽。

“佐助君,我会做红豆丸子汤了……”我几乎是迷迷糊糊地开口。

“我回来了,之后还是都让我给你做。”顿了顿,他补充道,“还有放衣服的新柜子,我也记得,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什么款式了。”

“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和吃药,但我一直没有睡好,好痛苦……”

“为什么在信里不告诉我呢?”

“不想让你担心,不想干扰你。”

“不管你告不告诉我,我都会一直担心你。”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被完全拥进了宇智波佐助的怀里,耳畔可以听见他的心跳,背后是他轻柔的抚拍,他的体温如潮水一般灌入我全身每个角落,强大的安全感和踏实感让我彻底合住了眼皮。

失去意识的上一秒,我听见他近乎呢喃的声音,“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这是你教我的啊,樱。”

 

宇智波佐助应该是受了些伤的,他不愿意告诉我,但浴室里无法完全消散的血腥味,以及他比起之前更加苍白的脸色,都让我明白,那项所谓的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任务是何等的危险。

我自然也问过自己和他的身世。

从他口中,我得知我是一个孤儿,一出生就作为一个忍者接受训练,似乎别无生存的目标和梦想。而他则似乎是出生在一个十分有声望的忍者家族里,却因为一些他不愿宣之于口的事情,整个家族都被木叶放逐。他曾经想过对木叶复仇,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放弃了。

我能看出来即使是在现在,他对木叶也是有着深入骨髓的恨意的,或者说,厌恶。

也问过我和他之间相遇的细节,我们是如何在一起的。他对我说,我们最初是同时接到了一项保护任务,在共同保护任务对象时遭遇了强敌,战斗中我们互相扶持,互相帮助……他面不改色地对我说,他对我一见钟情。

于是在整个任务过程中,我们短暂地在一起了,后来任务结束我们约好各自回村做好述职后就再见面,他却得知我被那个不知名组织掳走的消息,这才来救我。

整个故事中不乏漏洞和矛盾的地方,可他提及种种往事时露出的神色,对我情深意重的照拂,都让我无法开口质询。

而我现在看着他在院子里认真地为新做好的柜子刷清漆的身影,终于做下心中的决定——我默认他口中的过往是为了我好才有所修饰和编造,我可以等他愿意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天。

 

春天即将过去,汤之国比往日更加温暖,我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昏昏欲睡。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知宇智波佐助——即便每天吃药,每天好好修养,我还是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有在变好,嗜睡和晕眩依旧是我的常态,我从他时常不知从哪寻回的各种所谓的珍稀药材中明白,对于我的身体,宇智波佐助也尽了全力。

作为一个没有记忆,且似乎就算有记忆过去也没有任何亲人羁绊的人,因着现在的身体,我早就对自己的余生看开,我没有梦想,也没有什么追求,如果说从前还会想要恢复记忆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那么现在连这点理所当然的兴趣,我也几乎不感冒了。我所唯一担心的是,宇智波佐助看起来似乎真的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情种,他应当是真的很爱我,几乎完全没办法离开我,如果我的身体让我注定无法陪伴他到很久,他是否可以接受呢?

眼角莫名有些湿润,我刚想伸手拭一下,那只手却在空中被执住,我睁开眼,宇智波佐助那张脸洇着一层淡淡的薄汗,在黄澄澄的阳光下漂亮的要命。缠着绷带的那只手轻轻握着我的指尖,另一只手把一枚镶嵌着色泽异艳的红色宝石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很奇异地,我在上面感受到了强烈的,属于宇智波佐助的气息。

整个过程中,他的神色都认真至极,仿佛是在做一件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在戒指戴上我的手指后,他专注地看了很久,才把目光移至与我对视,他缓缓勾起唇畔,露出一个微笑,这微笑是很浅淡平和的,可我却从中看出他满得要溢出的满足和幸福,他对我缓缓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樱。”

“啊。”在他那张清冷美丽的面容上看到如此外放的幸福,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力,因此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这件事,“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你喜欢吗?”

我没舍得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去细看那枚戒指,于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着说:“很漂亮,我很喜欢。为什么是戒指呢?你是在求婚吗?”

话音刚落,突然之间有一道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佐助君的查克拉戒指啊,这算是求婚了对吧?”

这声音转瞬即逝,就像一阵抓不住的风,我霎时一阵晕眩,用力摇了摇脑袋,本来不知为何听完我的话后也有些愣神的宇智波佐助立时紧张起来,他把我身上披着的薄毯往上拉了拉,再次开口时声音略微发哑:“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牵住他的手,看到了令人揪心的恐惧和无措一点点在他向来沉静的双瞳中泛出,眼前的世界一瞬间模糊又一瞬间清晰,只有这双眼眸一直刻印在我的眼中,我轻轻用手摸上他的眉宇,竭力忽视着身体的异样,“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就都当作是求婚了。”

顿了顿,我装作俏皮地问道:“我是唯一一个被你求婚过的人吗?”

“你是。”宇智波佐助答地毫不犹疑,“只有你。”

知道了这样的答案,我的心中却并没有多少轻松和欣喜。我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跟宇智波佐助存在羁绊,他是我与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才不得不把他当作自己生存的全部寄托,可是为什么宇智波佐助对我也是如此呢?

我不忍看他还在为我的身体担忧焦躁的神色,便闭上了眼:“今天是我的生日,就算你已经准备了礼物,我也还是可以对你许愿的对吗?”

“不管是不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愿望,都可以随时告诉我。”低沉华艳的嗓音说着这般了不得的话,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那我希望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勇敢和坚强。”

“……”

沉默好久,没有得到回复,我笑了笑:“干嘛不说话,我不是说你现在不够勇敢和坚强的意思啊,只是如果……”

所有的未竟之语被迫咽回,所有情绪,以吻封缄。

说实话,虽然没有和第二个人有过这样的体验,但我觉得宇智波佐助在接吻一道上应该是没有什么技巧和经验的。吻上来的姿态明明那么霸道,那么有攻击性,唇舌交缠却温柔得不可思议,几乎不含一丝情欲,我从中感受到更多的,是他如春水般的温存和如烈火般的虔诚。

“你所要说的那种情况,”额头相抵,他声音极轻极低,却认真至极,“我绝对不会允许再发生的。”

 

因为是我的生日,所以宇智波佐助在晚饭时破天荒允许我喝了一点酒。有这样的机会我自然是会抓住,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下,我撒娇打诨最后喝成个醉鬼。我坐在他的腿上,鹌鹑般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像一个皮肤饥渴症严重病发的人。

“你离开的这几天,我好想念你。”

“我知道,对不起。”

“你长得好好看啊,当初真的是你对我一见钟情吗?你一定是把我们的角色互换了对不对?”

“这很重要吗?”

“有一个你这么好的人,这样喜欢我,我时常觉得不真实,总会想自己是不是活在某个梦境里。”

“别说傻话。”

“佐助君,我很害怕。”

“不要怕,你身体的情况我知道,我会……”

“我不是怕这个。”

“……”

“我的生日愿望,你要答应我,好吗?”

“……”

“好吗?”

“……”

“……”

“你累了,快睡吧。”

 

翌日,我从宿醉时醒来,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头疼的感觉,回忆起来,依稀想起在把我抱上床后,宇智波佐助还连着灌了我好几口醒酒汤。我坐在镜子前梳理头发,镜中之人一如往昔的其貌不扬,肤色是极其病态的苍白,铁灰色眼瞳中的阴翳化开不少,却仍有种没有焦距般的失神感。

总之就是一看就活不久的面相。

不知为何,我对死亡完全没有任何恐惧,甚至在我内心深处,感觉这个词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那么顺理成章,当然,这种话我是不敢对宇智波佐助说的。

今日他去镇子里买用完的药材去了,临行前本来想像以往一样,带我一起,大概是看我宿醉后睡得正香,因此才没有把我喊醒。我吃过早饭,一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边看一本宇智波佐助带回来的医书。虽然前面说过,我对死亡并无恐惧,但鉴于我身边有一位对我的死亡似乎极度在意和恐惧的宇智波佐助,我还是决定自己也努努力,看能不能找到办法让我再多活几年。

出乎意料的,我似乎在医术一道颇有天赋,每每看到书上的一些要义,我往往莫名其妙就在心中融会贯通,甚至举一反三,而凡是看过的话,基本上就会立刻在我的脑海中留存下来。渐渐地,我也来了兴趣,开始聚精会神地钻研起这本医书来。

直到有人推开了院子的门,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我正看到入神处,便没有抬头,只是开口打了个招呼,“你带回来的这本医书很有意思,我在想我说不定……”

话音戛然而止,我的余光瞟见来人穿着的灰白色的披风,上面似乎用火一般的红字写了什么,被风吹得卷起看不甚清,但总归不会是宇智波佐助衣柜里会有的款式。

我放下书,这才抬眸望去,春日明媚的阳光在来人金黄色的发隙间跳跃,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带着一种不解和迷惑的情绪与我对视,其中却没有丝毫恶意。他此刻是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却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极其温暖爽朗的气息,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我在极其有限的记忆里略微过了一遍,反应过来,他似乎就是被宇智波佐助珍藏的那张照片中的另一个男孩子。

比起照片上给我的印象,很明显他现在更加高大,也更加成熟了,但眉宇间的某种飞扬意气丝毫没有消失,只是和一抹淡淡的忧郁缠绕在一起,让他整个人显出几分落寞之感。

“你是佐助的朋友吗?”我合上医书,开口打招呼。

“你是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怀疑和不可置信藏不住般地在他的脸上浮现,“暗部有说佐助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我以为是香燐……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先暗自记下香燐这个名字,随后示意他坐下,又润了润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虽然看得出来他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防备和警惕,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坐下了。

“我叫神岛樱,你可以叫我樱,我和佐助,应该是爱人的关系。”

“噗!”他一口气把刚刚咽到嘴里的水又吐了出来,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个人一副世界观要崩坏掉的样子,那双湛蓝的眼眸亮得让人不敢直视,“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和佐助又是什么关系?”

“……我叫樱,和佐助是爱人。”我不解地歪首,“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吗?”

“当然是了!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

“他!你!”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似乎语言系统也完全崩坏掉了,最后突然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佐助喜欢的那个小樱,已经死了啊!”

“……”

这话一出,我正待再问,一道杀气四溢的剑影直逼而来,却不是冲着我的。刚刚还在和我说话的人一个瞬身躲过这道剑影,却丝毫没有战意,只是回头怒喝道,“佐助,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也如佐助的左手一般,从指间到手腕深处看不见的地方,都缠上了绷带。

“是你啊。”宇智波佐助缓缓走进院子,俊漠的面容上是我没有见过的戾气和冷漠,“难怪所有结界都被打破了。”

“她到底是谁?你是对这个人用了幻术吗?你想做什么?你他妈的脑子还正常吗?!”

一连串的诘问,我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能明白是和我有关系的,而宇智波佐助却是一个也不想要回答,他的回应是直接开打。

且看招式比打发之前那群找上门来的人认真多了,草薙剑杀气凛凛,看架势简直是一副不死不休。

“你干什么!”被迫反抗的……我决定姑且先叫他披风哥,就显得束手束脚,看样子完全没有战意,“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宇智波佐助没有任何回应,他的神色沉得吓人,我还从未在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浓重的阴鸷。

“你非要打是吧?”几招过去,披风哥似乎也来了火气,“那就打,不过你先告诉我,她和小樱究竟是什么关系?”

“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这叫闲事吗?!”突然之间披风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霎时间脸色大变,“你该不会,她……”

草薙剑凌空而至,直劈面门,堪堪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披风哥一个瞬身又躲过去,在他后面的就是宇智波佐助才为我做好的,此时正在院子里晾干清漆的衣柜,只是略微一点剑风带到,就被削去一块。我眼皮一跳,上前一步进入了他们的战斗区域里。

“樱……”

“喂喂,你先别过来啊……”

我径自走到瞬间停住动作的宇智波佐助面前,从他手中毫不费力地拿走了草薙,或者说可能是因为怕伤到我,这把剑是他主动递给我的。我把剑随手插进旁边盆栽的泥土里,叹气:“首先,你们俩应该是朋友对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这么打架?”

宇智波佐助:“……”

披风哥:“就是啊,刚刚你看到了,都是这家伙先动手的!”

宇智波佐助:“闭嘴,吊车尾。”

我有些想笑,咳嗽一声继续道:“其次,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俩打架的画面,我看着非常不舒服。”

宇智波佐助:“……”

披风哥:“……”

两人突然陷入同样诡异的沉默。我懒得去想他们俩在想什么,把我的话说完:“能不能哪怕是看在我这个身体虚弱的病人的份上,不要在我的面前打架呢?”

披风哥立马应道:“你身体不舒服?可以啊,我本来就不想跟他打架,如果早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我肯定更不会跟他打了,谁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啊,知道你身体不好还在你面前打打杀杀……”

宇智波佐助:“……”

我赶紧一边对披风哥使眼色让他见好就收,一边拉着身体僵硬的宇智波佐助重新坐下来,披风哥倒是很自来熟地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给两位大哥一人倒了杯水,打了个呵欠,在他们两人都错愕的眼神中站起身:“好了,我累了,我要去睡个回笼觉了,你们俩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谈,不要打架,不要发出任何可能会吵到我的争执。”

“……”披风哥错愕地看着我。

“樱……”宇智波佐助喊住我,似乎欲言又止。

“嗯?”我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你是希望我留下一起参与你们的对话吗?”

“……”他沉默了,只是看着我。

“好啦,就这样了,你们谈,我是真的累了。”

——你如此不愿我知晓的事,可能涉及到我的存在的真相,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算真的知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既然你想我一无所知地就这样陪着你,那我就这么做好了。

因为我,可能也陪不了你多少时间了。

 

说是不要吵到我,一开始两个人确实是这么做的,用极轻的声音讨论着什么,但很快,不知道说到哪个点,我便听见披风哥破防般地大骂,具体的听不甚清,因为他才起了个头似乎就被宇智波佐助制止住,又回归到之前分贝的讨论。

而我,在头沾到枕头上时,本来其实并无睡意的我就睡了过去,且睡得十分昏沉。

 

我又做了梦。

这回的梦更加真实了。手上捧着的卷轴灰尘累累,我用袖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擦去,看到第一页上写着几个字:禁术·己生转生,创造者为砂隐顾问-傀儡师忍者千代;由五代火影千手纲手研究复刻,存于木叶,S级禁术。除五代火影外尚没有忍者参透。

“我一定可以的。”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似乎和我现在的声音有所不同,语气坚定而自信,且还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如果这个世界上除了师傅以外还有第二个人能够掌握这个禁术,那一定是我。也只有我,才能救他。”

画面突然一转,我来到了一个病床前,周围是一片不可见的黑暗,仅在这张病床上方有一盏吸顶灯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但这光芒也只照亮了这病床的四方天地,完全突破不了再往外的一寸黑暗了。

禁术的印和查克拉的凝结方式奇异地在我心中浮现,我伸出手,绿色的荧光聚拢在自己的掌心,这时我突然看到了,戴在我左手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和昨天我过生日时宇智波佐助送给我的一模一样。我突然极其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也根本不敢去看躺在病床上的人的脸,但梦境中身体完全不由我的意志控制,等到视界再度清晰时,我看到了一张极其苍白的英俊面容,总是桀骜不驯的眉眼和平直冷漠的菱唇,在睡梦中显得乖巧柔和,梦醒时分已见过多次的我内心中骤然柔软塌陷。

可,下一秒,我突然意识到,床上这个人似乎是没有呼吸的。

我僵硬地想要伸出手,这次梦境中的我也同样伸出了手,我想要去试探下他的鼻息,可实际却是蝴蝶般停留在了他的脸颊上。

可怕的凉意从指尖渗透到全身,我的手开始颤抖,滚烫的热意从眼眶中流出,很快我意识到我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骗子。”我喃喃地说,“大骗子。”

“你说过下次旅行就会带我一起。”

“说过会带我去看汤之国的樱花和雪之国的雪。”

“说过会给我做一辈子的红豆丸子汤。”

“你说过你绝不会再次抛下我……你说过这次一定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绝望的情绪巨浪般袭来,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撑不住时,黑暗中突然走出几个影影绰绰的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陆陆续续地开口。

“春野大人,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了。”

“大筒木即将再度来袭,没有轮回眼,没有宇智波佐助,就算七代目赶得回来,木叶也没有还击之力。”

“这是你的命运,也是宇智波佐助的命运。”

“等到宇智波佐助醒过来,我们会告诉他你为他所作的一切。”

……

“不。”我收起眼泪,心中所有情绪突然都瞬间收敛起来,我抬手结下第一个印,“我并不是为了木叶,为了世界做这件事,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救世主。”

“……”

“不要告诉他我做的一切。”我抬头看了那些黑暗中的影子,“就对他说我是在他昏迷时死在来木叶进犯的大筒木手里,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他会杀了你们所有人,再次离开木叶。”

……

梦境突然停止,我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大脑嗡嗡作响,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一阵微风从开了道缝隙的窗户中吹进来,激起一阵战栗。我突然想到什么,慌不择路地下床。

我推开卧室的门,几步走到院子里,身体的毛病又开始犯了,眼前一时模糊一时黑暗,双腿阵阵发软,心跳如擂鼓般剧烈。顶着下午温暖的阳光,我冷得像在地窖。

“佐助?佐助君?”我扶着墙,尽力喊道,“宇智波佐助?!”

两秒过后,在我的身体也到极限时,我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不是冰冷的,不是僵硬的。是温暖而充满他清冽气息的怀抱。

“怎么了?”耳畔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顿了一秒,又被拦腰抱起,“你怎么不穿鞋子?”

“……”我把脸贴到他的脖子处,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甚至血液的流动,后怕让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在哭吗?”他突然脚步一顿,把我放在了院子里的躺椅上,半跪在地上,他一边轻轻用手背擦拭我的泪水,一边用能听出是在极力克制下才冷静的语气问道,“你又做噩梦了吗……”

“喂,佐助你突然……”披风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然而才刚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她怎么了?”

“滚。”喉咙深处挤出这个字,宇智波佐助蓦地扭头,一直漆黑的那只眼眸和着红光幽幽转动。

我扯住了他的衣袖,继而摸到他的指尖握在手心,先他一步向身后的披风哥问道:“我有话想对佐助说,可以麻烦你回避一下吗?”

“……”

待披风哥走后,我抬手轻抚宇智波佐助的脸颊,是和梦境中的我摸得同样的位置,手上传来的却是温暖的触感。我心里终于迅速地安心,同时也升起另一股悲伤和痛楚。

我好像已经猜到,宇智波佐助一直以来瞒着我的事是什么了。

我的眼泪一颗一颗不停地流下,宇智波佐助似乎是真的着急了,他双手拢住我的那只手,“是什么噩梦,可以跟我说说吗?你不要害怕好不好,我说过的……”

“我梦见……”我忍住呼吸的颤抖,竭力平复着情绪,“我被人抓走去做实验,你为了救我……”

宇智波佐助默然片刻,明白了我的未竟之语,他深深地看着我,问道:“你还梦见了别的吗?”语气中藏着难以觉察的紧张和小心。

我摇摇头,担心他看出更多,索性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眸:“当初抓我的人到底是谁,当初他们抓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呢!”

本是为了宇智波佐助注意力和减轻他怀疑的话语,他听完后却仿佛被当头一棒击中,整个人愣了好几秒钟,一瞬间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像是一个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声道歉,喃喃说道,“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

我不忍看到他此刻模样,于是握住他的手,咬了咬唇,忍住眼泪大声道:“你以后一定要保护好我,要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听到了吗!”

“我会的。”他方才有些涣散的目光渐渐重新凝聚,单膝跪地的姿态,再度开口时认真决绝的口吻,像一个宣布誓死效忠的骑士,仿佛是把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的誓词终于念出来了一般毫无犹疑,“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去旅行,带你看汤之国的樱花和雪之国的雪,为你做一辈子的红豆丸子汤,绝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好不容易逼退的泪意险些又被这段话击退防线,好在这时候我的身体终于也又到了负荷的极限,我依偎着他的手掌,眼睛快要忍不住完全阖上。

“佐助君,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记得你的眼瞳可以使用幻术。”

“……”

“可以为我编织一个美好一点的梦境吗?”

……

在我陷入意识的最后一秒,我看到了他眼中诡艳奇异的墨瞳中翻涌着瑰丽的红光,温和的查克拉像云朵般接住了我不断下沉的意识。

他确实为我编织了一个很好的梦境。

梦中的我,一出生就在一个和睦温暖的大家庭中,我有慈爱的父母,还有个温柔的哥哥,我的母亲会在我出门前让我带上她亲手做的便当,压低了声音提醒我作为一个女孩子不要在任务中太拼,要早点回家;父亲则一边看书一边含笑说我们的女儿当然是最优秀的,还有她哥哥陪着,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时我的哥哥就走了过来,他的脸拢在一团光晕中看不甚清,他用手指轻轻戳了我的额头,嗓音如水一般清雅,樱很乖的,母亲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她。

我撒娇般在哥哥的手上蹭了蹭,一边和父母打着招呼,一边和他手牵手出了门。

抱着各种期待,接到的任务却只是寻找失踪的猫,没过多久我就心急地开始在大街小巷“咪咪”地叫,哥哥静静看了我一会,无奈又纵容地开口:“樱,到哥哥这里来。”

我快速跑过去,他一下抱起我把我举在头顶,一边悠悠地教育我忍者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任务都不能心浮气躁,要沉下心来想办法,一边从一条长椅上用脚踢出一盒猫罐头,跟着罐头出来的,就是一只黑黄花色相间,我们所要找到的猫。

我兴奋地一边笑着说哥哥太厉害了,一边不断保证我一定会谨记在心。

夕阳即将落下,最后的余晖静静洒在我们的身上,哥哥牵着我,我抱着那只小花猫,我们一起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

这个简单的梦就在这样静谧温存的场景中极其柔和地结束了,睁开眼时那种温暖的感觉还充盈在心间。

“好幸福。”睁开眼,佐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几乎不错眼地盯着我,我看着他,迷迷糊糊问,“可是为什么没有你?”

“……”他顿了一下,“需要有我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气笑了,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既然是美好的梦境,当然需要有你啦,不然总是会缺点什么呀。”

“我已经把我所能想象到的美好放进去了。”宇智波佐助也扯了扯唇畔,“我以为对你来说的美梦,不该有我的存在。”

“你再说这种话我要生气了。”

“不说了。”

 

不说了。

在这段对话后,我们真的没有再提起之前我做的噩梦。披风哥临行前又来看了我一次,这次他的眼神明显跟第一次看我时又不一样了,神色也凝重认真很多。趁佐助出门给我买药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只蛤蟆当宠物,鉴于是佐助的朋友我只能忍着疑问收下,他说让我不要告诉佐助不然后者一定会把他送的蛤蟆杀掉做菜,我也笑着答应了,对他承诺我一定会好好地并且偷偷地养在院子里的小池塘中。最后他叹了口气,说——

“小樱,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希望你有一天会来找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来找我。”

“如果一定要有个人来赎罪的话,那就让我来吧。如果你和佐助这样能算是一种幸福……那么所有的后果,就让我来承担。”

对我说完这些话,他便离开了。在他离开的背影中,我这次终于看清了他披风上的红字。

原来他就是木叶的第七代火影。

我大为惊奇,去问宇智波佐助,你们木叶的火影看上去这么单纯的吗?这样真的可以在那个位置上坐稳吗?

对此宇智波佐助的回复是十分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我看出他对和木叶有关的一切都带有仇视,索性也不再提了。

宇智波佐助的瞳术当真厉害,从那之后我经常因为担心自己做噩梦,而在睡觉前求他给我下个能做美梦的幻术。我爱极他那双在施展幻术时异艳瑰丽的眼睛,有好几次都偷偷趁他不备,在他施术时一口亲上去。我喜欢他看我时纵容又无奈的眼神,喜欢他用动听温柔的声音哄我让我不要闹,喜欢他用手指轻轻点在我的额头上。

他对我的爱和珍惜如此沉重,又如此包容。

我甚至可以对他许愿想要做什么样的梦。

由于第一次给我下的幻术里没有他,于是每次许愿时我都会再三强调一定要把他放在我的梦境里面。我还会为我们编织各种各样的剧情,在我的梦境中,有时我们是浪迹天涯的侠客,有时我们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公主……不管是如何天马行空的想法,他都会一一满足我。

而我会在第二天醒来时在他的怀中嘻嘻笑:“佐助君,我昨晚梦到你了。”

他总是会配合地回道:“梦见我什么了?”

我便每一个细节地向他复述,仿佛这个梦境不是用他的幻术造出来的一样。

实在是好幸福,好幸福。

幸福到即便在没有求他给我下幻术的睡梦中,真的又做到之前那样的噩梦时,我也能一次比一次的忍住不在他面前表露出异样。

梦里的那些人会叫我樱,也会叫我春野大人,而我的姓名是神岛樱;

梦里我应该是在木叶,且为了救战死的宇智波佐助而死,可我现在还活着;

梦里的我查克拉十分充沛,甚至能够随意使用相当耗费查克拉的禁术,可我现在几乎是个废人;

梦里我似乎曾一次又一次地自己捅破自己的心脏,是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

……

我在越来越短暂的清醒时刻,不断凭借这些梦境中的碎片和现实里有限的记忆,还原我人生真正的模样——未经宇智波佐助编造和修饰的模样。

我曾以为是我过去的人生惨到无以复加,才会让宇智波佐助再三缄默或编下善意的谎言,为此我甚至脑补过很多出狗血剧情,比如他说过他是什么忍者中的名门望族出身,而我显然出身平平,那么会不会是我和他身份上的巨大差距,让我们曾经的感情之路坎坷不平……又比如我被组织抓走做实验那么久,最后还是他这个外村的男朋友救的我,我自己的村子没有任何音信,我会不会是在自己的村子里被大家仇视的存在……总之我不断拼凑又不断删除着各种可能性,从成千上万中可能中,筛选到最后的那几种。

很无奈的是,其实我内心深处其实丝毫不想去探寻这个所谓的真相,因为我知道既然宇智波佐助不愿,那么知道真相对我来说一定害大于利,作为一个不久人世的人,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走完为数不多的日子。可我本质上却是个已经把忍者思维刻到骨子里的忍者——在有限的情报中迅速分析出可用的信息,拼凑出事情的本质,这已经是我不可控的身体自发行为。

我经常发呆,在宇智波佐助问我在想些什么时,我好几次差点忍不住直接开口问他我到底是谁。可每次对上他那双眼睛,我总是会鬼使神差地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和接口——这似乎也是已经刻在身体里的忍者行径。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好笑,我们愿意为了彼此献出一切,但心中却都背负着不想让对方知晓的秘密。

 

我是在冬天的时候,被宇智波佐助带到火之国边境的。

本来他是相当不愿我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出行,可我身体的状况又实在是不容乐观,有时甚至可以睡上一天一夜,简直像魂魄离体了一样。而无论我在医术一道多有天赋,又看了多少医书,皆找不到自己的病因。

宇智波佐助说他认识一位很有本事的医者,而这名医者常年隐居在火之国的边境,且被木叶暗部所监控,因此不好随意离开,才只能带我来这里。

医者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地下研究所一样的地方,倒和我第一次醒来时所处的地宫有些许相似,因为这一点我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于是一路上都紧紧牵住佐助的手,小声向他打听——

“这位医者年纪多大?脾气好吗?看病贵吗?”

“……”宇智波佐助诡异地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的问题,“记不得了,应该四十多岁了。脾气一般,不收钱。”

“那他……”

说话间我们面前突然站了一男一女,男生银发紫眸,抱着一把形状奇异的大刀,靠墙微笑打着招呼,露出锯齿状的牙齿;女生则是一头红发,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在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后,视线最终落在我和宇智波佐助交握的手上,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叹息,似乎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在对上宇智波佐助平静的目光后,又闭口不言了,最后她一声也不吭地扭头离开了。

男生对着她离开的背影摊了摊手,转而对宇智波佐助开口道:“你来找大蛇丸?他在三号实验室。”说完还笑着对我打了个招呼,“樱小姐对吗?好久不见。”

短短的一句招呼倒是有些古怪,既然是好久不见那么应该说明我们之前见过,但前面却又是一句有些疑问语气的“樱小姐对吗”。我并没有思考太多便回以微笑:“好久不见,你是……”

“我叫水月,佐助的朋友。”他笑眯眯道,“我知道你失忆了。”

宇智波佐助似乎不太愿意我跟水月说太多话,不等我们接着寒暄几句,就拉着我穿过道道走廊,进入了一个实验室。水月倒是毫不在意地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

“听说你又要叛离木叶了,依我看,把那几个老不死的杀掉不就行了?”

“你如果不方便动手,我替你动手也行啊。”

“先说好,事后要是漩涡鸣人那小子找到我头上,你不能见死不救。”

“最近开心吗?佐助。”

……

他看起来是个话极多的人,然而说了这么多宇智波佐助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他前面的问题:“我暂时没有动手的想法。”

我想了想,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望过来时把水月最后一句话再次问了一遍:“你最近开心吗?佐助君。”

“……”他一怔,旋即快速地微笑了一下,“我很开心。如果你的身体好起来,我会更开心。”

我摸了摸他的胳膊,故意带着撒娇的口吻:“那就不要去想打打杀杀的事啦!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好。”

我们相视一笑,水月在后面发出十分刻意的嫌弃声音:“噫,佐助我就是受不了你这副样子,鬼上身了一样。”

说话间我们进入了所谓的三号实验室,除开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地砖,这个房间里只有各种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仪器,和装着各种五颜六色液体的试管。一个身穿和服的女人坐在一堆试管中间,见到我们后扯唇一笑,可以用端庄优雅来形容的外貌,狭长的眼睛弯起的弧度却有一种野兽般的危险。

“好久不见,佐助君。你比我预想的早来了……”他声音沙哑地缓缓开口,略微停顿了一下,“一个月。”

“我需要你帮忙看看她的身体。”宇智波佐助开门见山,他似乎在和除了我以外的人谈话时总是惜字如金。

“……”美丽的医者似乎略有诧异地挑了一下眉毛,旋即才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

目光对视中,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忍不住地好奇问道:“您真的好年轻啊,看起来皮肤也好好,怎么保养的呀?佐助君说您已经四十了……完全看不出来。”

我听见身后传来水月阵阵咳嗽声,最后变成压抑不住的偷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忐忑地闭口并且开始给佐助使眼色想让他跳开话题。

“想知道吗?”好在医者倒是并没有什么被冒犯到的感觉,反而笑得似乎暗含深意,“如果你想和我一样,我可以帮你。”

我看着她脸上白里透红、泛着极其健康光泽的肌肤,差点没忍住就要点头,这时宇智波佐助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帮她做个检查。”

“可以。”医者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悦,悠悠点头,态度随意,“你们可以先在这里住下,我忙完现在手上的事,今晚就可以给她看看。”

 

于是我们就在这里停留住下了。

“她人真好。”这是我有记忆的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难免兴奋难抑,在和宇智波佐助回房间的路上忍不住跟他说道,“水月也很有意思,上次的披风哥也很有意思,佐助君,你好像有一群很好的朋友。”

“……”宇智波佐助沉默了一瞬,突然紧了紧我的手,“人生中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羁绊,你会寂寞吗?”

“……”

我愣住了,这还是宇智波佐助第一次问我这样的话。在此之前我能感觉到他完全不想我接触这世上其他的任何一个人,汤之国那处布满结界的房子是他为我建造的象牙塔一般的存在,我一个看起来平凡如一粒尘埃的女孩,被他当作绝世珍宝般对待。对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而让一个这么珍惜我的人,去面对我随时都会离开的现实,已经让我揪心不已,我自然也不会再去对新的羁绊产生期望。

我思索了片刻,并未及时回答他。他突然便转身把我抵在走廊的墙壁上,在我以为他要给我一个壁咚吻时(我甚至已经有点紧张和期待地闭上了眼睛),他把头轻轻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应该很稀罕的姿势,因为显得他很脆弱。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说:“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愣住了。

“你之后的所有人生,都将只有我的存在。”清冷华艳的声线此刻说着温情款款的话语,他周身的气息却散发出一种浓重的悲伤,他又重复了一遍,“所以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哪里都做得不能再好了。”我歪首和他的头相依,手也抬起学着他平时的样子轻轻摸着他的脸颊,“而且你一直都很好啊。”

“并没有,我以前做过很多让你伤心的事。”宇智波佐助的声音越来越轻,“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对你道歉,也没来得及摸索出到底该怎么做能让你幸福,你就……失忆了。所以很多时候,我并不知道怎么做。”

“……”平日里神鬼不惧的人此刻却一副好像我一句话没说对他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我有些无所适从,继而便有如毒蛇般的痛楚一瞬间钻进了我的心脏,我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搂住他,在他肩膀轻轻蹭着:“你从来没有让我觉得伤心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幸福,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如果让我在全世界和你之间做选择,我也永远永远会选择你。”

他的胸腔似乎有微微的颤抖,我用力把他搂得更紧。

“我怕我做得不够好,会让你觉得寂寞。”不安和痛苦终于从他沉稳平静的声音中掩藏不住地渗出,这情绪来得突然,又好像是在他的心中压抑很久,“你所拥有的,应该比现在要多得多。”

“我不要那么多。”我闭上眼睛,一心只想哄好他,叫他别再难过,于是捧起他的脸踮脚不断胡乱吻着,“我只要你。你在,我不会寂寞。”

“如果在更加漫长的岁月中,你的世界也只有我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寂寞吗?”

我哪里来的更加漫长的岁月呢?心中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股苦涩的情绪让我没有分出心思去仔细思考他在说这话时似乎有些特殊的情绪,我肯定道:“不会。“

此刻的我自然不会想到,这句简单的回答会成为宇智波佐助往后一切疯狂行径的唯一信念。

 

我当夜突然发起了高烧。

前面说过,我身体病弱不堪,但其实总体上来说也就是柔弱了些,嗜睡了些,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病来如山倒。我整个人仿佛都被放在火上煎熬,又像是在沸水中被蒸腾,几乎又回到了我初次苏醒时那般状态,那把当时狠狠剜着我大脑的刀子再次开始运作起来。

我痛苦不堪。但无法睁开眼睛,也无法开口说话。

我只能在疼到几乎让人失去五感的朦胧环境中,依稀听见宇智波佐助和一个人对话的声音,听音色似乎就是今天遇到的那位医者。

“怎么会这样?明明应该可以再坚持一个月的。”

“佐助君,我必须直白地告诉你,想找到一个能完美契合她灵魂的容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具身体也只是勉强合格,现在到达极限也很正常。”

“那我就去找更多的容器,告诉我判断的标准是什么。”

“现在不是你是否能够找到容器的问题。”医者的声音含着让人悚然的笑意,“是如果你想要尽快结束她现在的痛苦,就只能在她这具身体还存活时就给她更换容器……我记得你之前几次失败的原因都是,她不接受这种复生的办法,所以自尽了。”

“……”

“我知道她现在失忆了,但本质上她还是那个人没错……你确定她可以接受吗?她会怎么看你呢?或者,如果这次她更换容器后醒来并没有失忆,你要怎么办呢,佐助君?”

……

我似乎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梦长到比我现在所有的记忆加在一起还要厚重。

 

我叫春野樱。

出生在木叶的忍者。

宇智波佐助是我从小一直喜欢的人。在前半生一直背负着复仇的命运,和所有羁绊分道扬镳;后来好不容易回来,我发誓要尽我所能弥补他所失去的一切,要让他幸福。他也发誓说再也不会离开我的身边。

可是,为了赎罪,也为了守护木叶以及这个世界,他死在一场和大筒木之间的战斗中。

为了复活他,我用了需要献祭自己性命的禁术。

后来,后来我被他数次用更为禁忌的禁术复活,通过侵占并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的方式。就像大蛇丸曾经想对他所做的那样。

每每苏醒,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性命是通过剥夺其他无辜之人的生命获得重生时,我痛苦难当。

我告诉他我不需要这样的复生,我不想看到他因为我的死亡重新陷入黑暗,我不想我的离开变成他人生中最后一棵稻草。

所以我一次一次自戕在他的面前。

直到这一次,我苏醒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

我缓缓睁开眼睛,往事纷繁地在脑海中掠过,就像是一条崭新的世界线重新融合在我的灵魂上。很多细节都和我所猜测的并没什么差别,作为春野樱所经历的一切,遥远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可又有一些事,一旦回忆起来便觉刻骨铭心。

原来这个人早就跟我求过婚了,那枚戒指也很早就已经戴在了我的手上。

我们还约好了下次一起去旅行。

那些在我心中振聋发聩的誓言和承诺,在我们无数次的拥抱和别离中,都应验了一遍又一遍。他唤我名字时的珍重和缱绻,亲吻我额头时的温存和虔诚,永远守护在我身后的安全感……这些我早就都已经拥有了。

是这命运从未对宇智波佐助有过怜悯和仁慈。

叫他总是在最珍惜时失去,在最爱时不得不恨。于最后的光明中松开最后的浮木,义无反顾地再次堕入黑暗。

“你醒了。”苍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开我脸颊上汗湿的头发,宇智波佐助脸上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外露,只是在视线落到我似乎是因为之前的疼痛而咬伤了的嘴唇时,目光有一瞬的停顿。他俯下身子,在唇瓣的伤口上落下一个蝴蝶般轻盈的吻。

“……”我从始至终静静看着他,未置一语。

我想好好看看他。那些被他藏在平静温柔之下的挣扎和疯狂,那些我从前不会去注意的恐惧和痛苦,还有那颗在一开始我决定为他赴死时就被无限低估了的,他的真心。

“你不用担心。”看我一直没有说话,甚至眼角还在不断掉着眼泪,他可能以为我在为自己的身体担忧和害怕。于是语气愈发温柔,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我今天和大蛇丸……和那位医生聊过,我会找到一个可以治愈你的良药,可能不是那么完美,但我会不断找到更完美、更适合你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不会再让你痛了。”

“……”所谓更完美更适合我的药材到底是指什么,我如今心知肚明——无非是更加契合适应我灵魂的身体,而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为我拿到这样的身体,就算是牺牲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他也不会在乎。我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是崩溃的大哭,于是还是紧紧抿住唇,只轻轻点了点头。

“樱好乖。”他眸光寸寸柔软,更加温柔地俯身,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

这样温存缱绻的姿态,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生前都未曾见过的宇智波佐助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在我最为荒唐的少女时期,也不敢梦见的样子。如今却让我得到了,好不讽刺。

“呜呜呜……”实在忍不住了,喉咙深处破出一声呜咽,随后我索性不再忍受,放声大哭起来。

春野樱是一个很爱哭的人。

这一点我想宇智波佐助早就知道了。

只是漫漫岁月到底是有对这一点也做出应有的改变,不知何时起,我只会容忍自己无声地掉眼泪,记忆里那个会因为担心同伴的生死大声哭个没完没了的女孩,似乎已经永远停留在了雾气四溢的鸣人大桥上。

直到此刻。

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委屈、愤恨、痛苦、无奈、绝望……种种混合在一起,到最后却只剩下心疼,对宇智波佐助的心疼。

他在我哭到一半发现实在过于惨烈时便紧张起来:“是哪里还在痛吗?又做噩梦了吗?”

我这回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但也明白绝不能让他发现我已经恢复记忆,在他急躁到要去寻大蛇丸时,我抓住他的手腕,硬着头皮说:“痛,真的很痛。”

“是头还在痛吗?”他更加轻柔地伸手摸上我的脸颊,凤眸隐隐发红,声音也愈发沙哑,“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我不敢听他继续说下去,直接吻上他的唇,唇齿厮磨间我狠狠咬破了他的舌头,他也不曾反抗,温顺包容地任我胡搅蛮缠,直到我想要推开时,他却抬手按住我的后颈,以比我放肆更多的姿态强势地吻了回来。

在我再次陷入沉眠时,我看见写轮眼的红光悠悠在佐助的眼眸中转动——他再次用幻术给我织造了一个梦境。

这次的梦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设定,只是很简单的,我们在汤之国相处的每一个日常。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的我,在用过午饭后在院子里和他一起晒太阳;我一边看话本子一边跟他讨论书里的剧情,而他明明是在研究一份卷轴里的什么情报,还句句回应着我;晚饭时我想多喝一碗红豆丸子汤却被他拦住,说什么这样我就不会吃多少晚饭了,我抱着他亲亲搂搂撒娇最后也就被允许多吃了一口;月色正浓时我们相拥而眠,我趁他闭目时不停痴迷地用手指描摹他眉眼,他总是装作睡着任我动作,直到我打了个哈欠时才伸手攥住我那只手,把我紧紧拥在怀里,轻声说晚安。

仔细一想,我们想要的好像就是这么多。可——

神岛樱和宇智波佐助的日常;是春野樱再也无法回到的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宇智波佐助已经不在这个基地,水月说他是去替我寻找药材,我明白,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当宇智波佐助回来时,他会带着一个新的,适合给我做容器的身体,让我侵占这个人的身体,从而获得寿命的延续;为了避免我的抗拒和自戕,他兴许会在这次的经历中得到启发,在我用新身体复苏的第一时间,就用幻术让我忘记一切,或者索性用幻术创造一个新的虚假的过去……他会用这种方法不断强行留我在这个世界上,同他厮守一生。

和宇智波佐助厮守一生,这本该也是我最渴望的事,可我实在无法接受,是以这种方式。

我感觉身体稍微好些时,主动下床,并摸着墙壁走到了外面。大蛇丸的巢穴如今确实是个没什么人的研究基地,他们也笃定我身体孱弱,没有记忆,不会乱跑,所以并没有怎么看着我。因此当正在外面散步回来的水月香燐看见我时,都不约而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乱跑啊???”水月几步冲上前想要扶我一把,手抬到一半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放下,看上去极其难受地旁观我气喘吁吁地扶墙蹲下,“佐助就快要回来了,你安安心心等着他就好了,他已经……”

“已经找到能给我用的容器了?”我打断他,强笑着问道。

“你……”水月一瞬间脸色大变,下一秒支支吾吾遮掩道,“你在说什么有的没的,我听不懂,什么容器……”

我叹了口气,索性在大蛇丸这片研究基地外围的草坪上坐了下来,此刻正是傍晚,万物都染上了夕阳落幕的衰败哀艳之色;风吹来,树影轻轻晃动,像是把最后一点太阳的温度也抖落干净了,夜晚的凉意开始悄无声息地蔓延。

我用手拨弄着面前一方灌木丛,一边忍着见了点风就有点抑制不住的咳嗽,一边道:“蛤蟆勇?还是蛤蟆桃太郎……对不起你们的名字和人……和蛤蟆我有点对不上。”

未几,在我前方两米的灌木丛中便蹦出来一只眼熟的蛤蟆,他抖了抖身上的灰,抱怨道:“鸣人明明说过,宇智波那小子不会让你离开汤之国那个地方的……现在倒好,让我一路跟到这里!”

“对不起呀。”从恢复记忆起,我就确信鸣人留下的通灵兽一定会一直跟着我,等我联系他的可能,“我之前失忆了,并不知道鸣人留下你的用意,害你辛苦跟到这里。”

“你不用道歉,我只是在完成鸣人交代给我的任务!说吧,你是不是需要我用逆通灵术把鸣人叫来这里?”

“还能这样吗?”我略微惊讶了一下,犹豫道,“他现在是火影,应该很忙吧,随便把他叫来没问题吗?”

“你在想什么呀?”这只蛤蟆的脸上显出非常明显的不可理喻的表情,“你不是春野樱吗?你不是鸣人最重要的同伴吗?你有什么事就算把他从五影会谈上逆通灵过来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

我被这只蛤蟆的理论镇住,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在我自己心中,已经把自己当作一个脱离生者世界的死人来看待了——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人,怎么好再给活着的人添麻烦呢?更何况这般光景,我和鸣人见面,也只会徒增他的伤心罢了。

“我不需要你用逆通灵术,也不用见他。”我说道,“只是需要麻烦你帮忙,让他为我做一件事,并告诉他,这是春野樱唯一的遗愿,请他作为挚友,一定为我完成。”

……

鸣人的通灵兽离开后,我才把目光移回先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但这会又慢慢平静下来的水月香燐二人。水月此刻正低头咬着自己的拇指口中不断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而香燐定定看着我,她像是猜到了我要做些什么,开口道:“你这么做,他会疯的。”

我沉默片刻,反问她:“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我吗,香燐?”

“我可以帮你,但是……”香燐蹲下身与我平视,一字一顿道,“你真的忍心,要这么对他吗?”

“我不忍心。”我平静地回答她,“可我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看来你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我喜欢他,可以为他付出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但并不代表我可以摒弃一切信念。”

“就像他曾经为了复仇,对你所做的那样?”香燐突然问道,不等我回答,她笑了笑,“行,也公平,我帮你。”

 

这具身体似乎确实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在恢复作为春野樱的所有记忆后,我也终于确定,我现在所有的症状都不是什么绝症,只是单纯的灵魂和肉体磨合到了极限。

但我知道我不能倒下,我要清醒着,见宇智波佐助最后一面。

他是在深夜回来的。可能以为我一定睡着了,因此他进房间时格外蹑手蹑脚,在他俯下身不知是想试探我的吐息还是贴贴我的额头时,我突然睁开眼,像是要吓他一跳般做了个鬼脸。

“……”他微微一愣,旋即在床边坐好,有些无奈地笑了,“怎么还没睡?”

看得出来他这会的心情似乎比离开时轻松许多,我猜测应该是找到了所谓适合我灵魂的容器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想了想往日用什么语调对他说话时最顶用,旋即便装作可怜兮兮对他说道,“之前你不是说过再也不会离开我的身边吗?我之前醒来,你又不在了。”

“抱歉。”他立即道歉,神色也果然瞬间更加柔软,“我去给你找药了,已经找到了。明天你就不会再难受了。”

好温柔的佐助君。

其实在春野樱还活着的最后一段时光,他就已经对我如此温柔,只是那时候要比现在内敛很多,沉默很多。他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感情,更多的只是用一种沉默包容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我。

我向他撒娇也好,揶揄也好,他总是耍酷一样摆着那副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冷静模样。

因此我那时以为,佐助君对我的喜欢和在乎,可能只是因为感动和愧疚,再加上一点童年时的滤镜,以及我锲而不舍的追逐,才让他终于向我也走了一步。在做下要使用己生转生救他回来的决定后,我也想过他醒来发现我死了,会不会难过,最后我觉得他应该只是会难过一阵子,时间一定会让他慢慢治愈,最后忘掉春野樱的存在。

为了让他忘记我的进程能够顺利,我故意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不管是遗言还是其他什么。

因为春野樱在他过去很长时间的人生中,好像就是这样一个随时可以被舍弃被放手的存在。我留下警告说别让他发现我死亡的真相,也不过是觉得宇智波佐助无法忍受木叶那样的做法而已,而不是觉得他在乎我。

可是现在。

我伸手轻轻抚摸他的眼睫,轻声开口请求:“我想去外面看看月亮,你可以带我去吗?”

 

其实更想去看那天宇智波佐助在信中提及到的樱花,可现在还是冬天,樱花还没有开。而我也已经等不到樱花开的时候了。

所以去看月亮。

我曾经跟井野一起讨论过,两个人之间最浪漫的事无非就是一起看很多好看的风景,一起吃好吃的食物,一起经历那些或痛或幸福的事。而我和佐助君之间,因为那些现在已经说不清孰是孰非的往事,好像从来没有好好这样浪漫过。

回忆起来,总是各种戳人心窝子的离别场景甚至修罗场。

在上次的离别中,我们甚至都没有过一个好好的告别。

所以我决定这次一定要做好。

今晚的月亮倒也很给面子,皎洁的月轮在云层中露出四分之三的本体,清澈的光辉安静温柔地在苍穹上铺开,投射到我们面前,渐渐给眼前所见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轻纱。这里是大蛇丸基地外大概一公里的地方,严格意义上甚至算是木叶的区域之内,我们身处一片草地上,周围全是半人高的,尚未开出花朵的向日葵秸秆。风吹来,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好像还能嗅到阳光在向日葵中留下的一点点余温。

我牵着佐助的手,走到一片稍微开阔点的区域,便停住了。

“佐助君,我爱你,这一点你一定知道的对吗?”

我这句告白可能稍微有点突兀,一直在担心我会不会冷到的宇智波佐助直接愣了一下。

我回身抱住他,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对不起,我从前没有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所以做了那样的决定,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

“你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不在了,一定很痛苦,一定很绝望,对不起。”

“你……”宇智波佐助全身都僵住,旋即又慢慢放松下来,他的语气甚至有一种终于等到判决般的轻松和自嘲,“你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啦,神岛樱。”我笑出声,捏了捏他的脸,“我从来不知道佐助君还挺会编故事的。”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讨厌这样的我,但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你听我说,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身体,她在她的国家本身就是一个死刑犯,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就算真的存在因果报应,天道也会惩罚在我的身上,你……”

“佐助君,我已经很幸福啦。”我捧起他的脸,蹭了蹭他的鼻尖,缓缓扯开唇角,“和你像夫妻一样,在这个世界厮守了两年,我真的很满足,也很幸福了。”

“……”

“佐助君,某种意义上我们已经相守过一生,你不欠我什么,更不要觉得我走得可怜,走得痛苦。”我看着他飞速颤抖的双瞳,不忍地闭上眼,“我更换我的生日愿望。”

“……”

“让我安息吧。”

 

我放开他,开始结印,生疏地开始调动身上的查克拉,本来这具身体本身残留的查克拉是不够施展这样一个禁术的,但我找了香燐帮忙,从她那里借到了足以让我支撑到最后的体力。

更何况,我要封印的是自己,所以不需要多费什么多余的力气。

 

“尸鬼封尽。”

 

我从小就是班里的优等生,不管什么忍术只要下定决心我总能最快地融会贯通,甚至在卡卡西老师教我们如何控制查克拉爬树时,我也远远比鸣人和佐助君还要快。

师傅也曾经感慨过,她曾以为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够继承她的衣钵,可我甚至学会了百豪。包括后面的己生转生,和现在的尸鬼封尽。

父母都是平凡人又怎么样,没有血继限界又怎么样。

不要低估女孩子想要站在一个人身边的决心啊。

如果有一天我觉得够了,可以了,那么我也能凭自己的意志停下来。

 

死神在我身后的虚空中慢慢浮现,我放任自己的灵魂被抽出,慢慢被吞进另一个未知的次元空间,传说那是死神的腹部,被封印进去的灵魂要永远和其他灵魂争斗不休。

没关系,我可是春野樱。

 

我看到宇智波佐助在愣了两秒钟后勃然变色,草薙裹挟着蓝紫色的电流从我身后的死神身上穿过,因为不在同一个空间,所以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这也是与神产生联系的禁术,因此即便是轮回眼也束手无策。

我定定看着宇智波佐助,那张精致俊美的面容上,再次出现了很久以前看到过的表情——失去一切万劫不复的表情。

他紧紧拉住我的双手,我听到他嘶哑的声音,含着极致的愤怒与恨:“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吧。”

“如果你不连我一起封印,我绝不回头。”

“你知道我的,樱,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死不休。”

……

“我当然知道你会这么做。所以我特地计算好,只在身体里留下仅够封印我一个人的查克拉量。”

“佐助君,再见了。”意识已经完全被抽离,我慢慢放开他的手,仅留下这一句最后的告别。

……

 

 

二代目火影说过,过于深厚的爱对宇智波来说,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

春野樱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宇智波佐助记得在自己第一次送出那枚戒指时,她只是笑着说了句这算是求婚对吧,旋即便闭口不问任何有关他的心意。

他曾偶然间听到春野樱对山中井野说过——“我并不需要佐助君特别喜欢我,或者爱我;我会努力,哪怕只有我一个人的爱,也足够让这段感情圆满地走到最后。佐助君只要负责幸福就好了。”

 

宇智波佐助甚至也曾觉得郁闷,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他绝不会送出那枚戒指。可对那时的他而言,能够提出结婚就已经是极限,春野樱可以动辄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可这两个对他来说是太过沉重的词语。

宇智波佐助本意是要在余生中慢慢用行动告诉春野樱自己的心意。

他们的人生也确实开启了新的篇章,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一次重伤醒来后,所有人都告诉他春野樱死了。

死了。

没有任何遗言,没有任何解释。

果断干脆地就像多年前的月圆之夜,他看到的遍地血迹,和对他告别的鼬。

为了一个解释,他不顾身上的伤打上火影办公室,最后得到了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答复:是的,春野樱死了,为了让你复生,她用了禁术,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为了不辜负她你要更加尽心尽力地为木叶奉献自己的一切。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要告诉我们你是在伤心,你可是曾经差点亲手杀了她的人。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木叶并没有人逼她。

——你现在摆出这么一副样子给谁看呢?宇智波家的小子,她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你,你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不过是在一切结束之后想要有个归宿罢了,至于这个归宿是谁为你提供的并不重要对吗?所以即使春野樱不在了,你也可以再选别人。

……

字字句句,宛如利刃。

 

数十米深的地宫,建起了堪称巍峨的祭台,诡秘复杂的咒文刻在粗糙不平的墙壁上,深红色的血液沿着咒文的凹槽静静流淌,在不停汇合中泛起了淡淡的荧光。待到所有凹槽都被鲜红填满,整面墙壁瞬间爆发出几乎刺目的光芒,在形成图案的正中间,正是个死神的图腾模样。

这是春野樱封印自己后的第五年。

不得不说春野樱确实很聪明,也很残忍。

用尸鬼封尽封印了自己的灵魂,又立下遗愿让漩涡鸣人毁掉所有死神面具,这样尸鬼封尽似乎彻底成为了无解之术。

宇智波佐助再无通过召唤她的灵魂到别人的身体上复活她的可能,甚至连秽土转生和轮回天生也做不到。

于是寻找尸鬼封尽的第二种解法成为了宇智波佐助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因为知道是春野樱的授意,所以他甚至没有跟毁掉所有死神面具的漩涡鸣人争执什么,他很平静地离开了木叶,很平静地在世界各处行走,身边向来不乏追随者的他从前习惯独来独往,现在却默认那些狂热的信徒为他建立起一个新的组织。他不管那些人打着他的旗号做些什么,只下达唯一一条指令,不惜一切代价寻找重铸死神面具的办法,或者找到尸鬼封尽的第二种解法。

 

尸鬼封尽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了五大国人人谈之色变的忍术——因为宇智波佐助的信徒为了讨其欢心,会丧心病狂地抓无数忍者来进行实验。

人人都知道,那个在四战中拯救了世界的另一个英雄现在疯了,满脑子只有复活他那个自己封印了自己灵魂的妻子。

 

死神的身影慢慢浮现在半空中,历时五年他终于找到在没有死神面具的前提下召唤出死神的办法,手上是手下游历诸国为他寻回来的天琼戈,传说用它即可破开空间和时间,如此便可撕裂死神的腹部,让里面的所有灵魂全部出来。

 

刺目的白光中,宇智波佐助毫不犹豫地当空一划,耳畔是死神发出的尖锐到几乎刺穿鼓膜的尖叫,身后不远就是一具早已准备好的容器——

只要春野樱的灵魂一被释放,就会立马被复活。

随后用幻术让她忘记一切也好,像之前那样编织一个新的虚假的故事也好,宇智波佐助完全不在意这些。

他只要这个世界上有春野樱的存在,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

 

半空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女人半透明的身体,粉色的头发甚至有质般被法阵带起的风吹得飘起。

 

宇智波佐助定定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寻找了整整五年的灵魂,突然想起了自己曾对春野樱的提问——

“如果在更加漫长的岁月中,你的世界也只有我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寂寞吗?”

春野樱的回答是不会。

——

是你说的不会寂寞,是你说的会给我幸福。

而我明明也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幸福,在你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时候,在汤之国,我做得很好。

我曾经堕入黑暗时,想的是要把你推开。

但倘若只有一起堕入黑暗才能再次相守,那我愿你永不安息。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我是宇智波佐助,你不记得我了吗?”

 

愿我们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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